【青龙白虎(三)】队部的天罗地网张了一年多,抓到了半拉奸。
2024-08-11
最新修改时间:2024-08-11 10:06:31
【青龙白虎(三)】队部的天罗地网张了一年多,抓到了半拉奸。那天是星期日,吴艳玲和一个叫韩雪的光棍儿从不同方向进了队后面的胡杨林去挖蘑菇,挖着挖着挖一块去了。警卫光心狠却没心眼,大老远先放了一排枪,那俩人没被唬住,提着裤子撒丫子,半截上韩雪把吴艳玲塞进一个大树洞,一人跑了两里地才束手待擒。赶队长带着警卫奔胡世贵家时,见吴艳玲正蘑菇炖老鸹肉呢。队长下令要捆她,胡世贵不紧不慢地冒出句:这多年我也懂些法律了,你们把俩人摁一块儿了吗?
那老蔫儿的话气得队长没把眼珠子努出来,下令将韩雪关进地牢往死里打,要打出他个招供来。队上让看似老实的我给韩雪打饭,每天两次地从地牢的天窗口给他扔个窝头。吴艳玲把我叫到她家中,胡世贵写了个纸条儿给我,上面写着:咬紧牙关不能当坏分子。我将纸条儿塞窝头眼儿里扔给了韩雪。
你知道吗?那年月被抓到乱搞男女关系,要女挂鞋男带帽的,鞋是双破鞋,帽是坏分子帽子,那帽子一戴就彻底没自由了。韩雪就是在巴黎东京开过画展、参加过美术展览馆首届人体艺术展的那位大画家。那会儿他的画还不行,但他坚持不懈地在艰苦环境中练。戈壁滩上也有花草树木,荒无人烟处也有晨霭夕阳,他练成了。他还练人体,当然是背着队长警卫练的,当然是凭着想象练的,练得抽象又朦胧。别笑,这不是我的话,是有知识的人评的。吴艳玲有一点儿文化,她也听到了那评价,也看到了实画的缺陷,便主动当了模特给他写生。那得偷偷摸摸,能抓到的时间极有限,初练出来只能算素描,练着练着练到了一起,那画才达到炉火纯青。你找本韩雪的艺术画册看看,那里边的裸女都蕴涵着吴艳玲呢,你写她形象时可以从那些画中找灵感。因为有窝头眼儿里塞纸条儿之故,近年里他才告诉我的这些事。他挺住了,就像断头义士在严刑拷打面前凛然不屈地挺住了,死没承认跟吴艳玲有那事。
那次捉奸最后落得个不了了之,倒是在光棍儿嘴里作为美谈沸沸扬扬轰轰烈烈了一阵。
我这一年又一年说到第几个年头了?打柴挑水的人马壮大到几何了?够了吧,你要乐意再捏造几位也可以,可讲定了,糟改我们行,主角的形象你得搞得三突出。后来,吴艳玲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天有情,有意堵住风言风语地让那大小子长得像胡世贵,也是脸弯弯的,锛儿头长下巴,活托儿一个小月牙儿。我们的形容词糙了些,朱元璋也是月牙儿脸大锛儿头,那叫福人天相,你要不乐意用这词儿可以整点儿雍容华贵的。我们在新疆的强制劳动可以以苦难重重艰辛卓绝八字概括,但那大胖小子是在他父母和我们这些乌龟王八蛋叔叔们的精心照料严格教育下长大的,现在是清华毕业、哈佛博士、荷达电子集团高级工程师,让人扬眉吐气啊!
我们那两百号人死了七个,有俩人是骚死的,有七个留在戈壁滩当了警卫或队长,管理着更新换代的强制劳动、劳动教养、劳动改造的人员,他们比管教我们的那拨人执法公允却又心地善良,绝大多数的一百多人都回到了北京或其它大城市。强制劳动到结束用了十多年,回北京都是自己想的法子。光棍儿苦光棍儿好,光棍儿拔腿儿就能跑。胡世贵拖家带口回北京可费了劲。我们回北京不久,吴艳玲也夹着蓝布包跟来了,公安局民政局居委会落实政策办公室,腿儿跑了个断,得到的答复是:胡世贵是被搞错了的政治犯,可以平反回原单位,吴艳玲是自动离职去的新疆,不能重新安排户口,中国法律是子女户口随母亲,因此大小子也回不了京。我们也陪她磨破了嘴,说死了也不行。
吴艳玲回新疆叫胡世贵单鸟先飞,她母子留下慢慢再想辙。胡世贵说:把你们娘儿俩扔戈壁滩,我还算男子汉?吴艳铃写信把那话学给了我们,我们几个打柴挑水的发了誓:不把他们一家子弄回北京誓不为人,正经的不行玩邪的!三年之后的一九八三年,我们在“大款”一词儿还没冒出来之前就成了大款,说赠送也好说别的也行,我们弄了两辆130小卡车给了国营燕岭铸造厂,换到了胡世贵吴艳玲和大小子的北京户口。
说到今天,又是十几年,我们几个打柴挑水的已不仅是能弄两辆130的人了,都有了各自独立作战的公司,还松垮地组成了个集团,集团这名字俗,我们俗人也跟着用。对了,你们写书能笔下生花点字成金,借您笔给我们正正名成不?八十年代不提,这九十年代仍有人对有过渣儿的人先发了的抱有成见,白眼相视:怎么他们先发了,不都是些二流子混混儿不务正业的人吗?别那么看。改革开放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规定谁先富起来了吗?我们那拨人最早没了大锅饭吃,政治或道德败坏过可以改正,经济上是背水之战,白纸可以画出最美的图画呀。当然有画得一塌糊涂的,不都让严打清污的铁拳揉了团了扔了吗。大锅饭里画出来的画儿多半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中档次,想涂涂改改更上一层楼当然困难些,用你的笔说说给他们听听。
我们名片上都印的董事长、总经理,吴艳玲是凌驾于这些名称之上的集团总裁,胡世贵从不是高级知识分子变成高级知识分子了,舍不得科学院的研究项目,我们就在集团里设了个顾问给他。吴艳玲无须对我们发号施令,她是我们的图腾我们的偶像我们的凝聚力,她能让我们身上产生生产力。胡世贵不在哪个公司或集团里坐班,但他不是顾而不问。我们发大了,也想做些回馈社会的事,想盖个学校搞个奖学金,想给残疾委员会赠送轮椅,想聘名歌星去国营厂矿巡回献歌……想多了到拿不定主意,吴艳玲也决断不了,便往科学院给胡世贵打电话,他给我们顾了一问:那些事都有人干了,帮劳改犯家属一把吧。
现在,我们经过调查了解,对一些认罪伏法痛改前非的犯人的生活十分困难的家属解囊相助,直到他们的子女或家长改邪归正出来为止。
我捉摸你今天来采访我,准是听到社会上对我们这种援助的品头论足,准是品出了青龙白虎男子汉大破鞋的事,准是品出了我们几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原打柴挑水人的下三烂事,对了?
我说完了,你写吧。胡世贵不是青龙没错儿,吴艳玲是不是白虎没打我嘴里说出来,韩雪的人体画多是侧身的,正身的也夹着腿儿哪。品头论足的人不一定就是红眼病,你写好了还能打我们公司的知名度呢。还那话,把我们写成乌龟王八蛋都行,得回答出我那问题,我要审查过目才许你发。我侃的下流,希望你添些风花雪夜和内心世界描写,真弄成个纯情的。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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