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课二三事
吾丁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开设
2024-09-29
最新修改时间:2024-09-29 15:16:29
摄影课二三事
吾丁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开设了摄影课。三个人一个小组,系里配一台海鸥单反相机,供大家练习摄影。我很喜欢摄影,对那台沉甸甸的海鸥相机更是爱不释手。别人不用的时候,我就拿着它四处寻找拍摄目标。有一天我带着相机来到外文书店前,正巧,在书店旁的树林旁边,有一位修车师傅正在修理自行车。中国人修车跟日本人相反,日本人是把自行车垂直架起来让车轮子离开地面,然后修理;而中国人则把自行车反过来,让自行车四脚朝天。我看到那位修车师傅熟练地把自行车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坐下来,开始给后轮胎开膛破肚。直觉这个画面可能是一张很好的作品,我就有了想拍摄的冲动。摄影课的常识里提到过“抓拍”和“摆拍”的区别,抓拍(抢拍)是拍一瞬间的画面,而“摆拍”则不需要抢,慢慢来即可。我就慢慢地踱过去,因为我不善于跟陌生人搭讪,就直接把相机端在手里比比划划,故意让他知道我的目的,看到他没什么反感的表示,我才开始拍。我在他周围观察了一下,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底朝天的车轮子做陪衬,使得修车师傅全神贯注的表情更加突出,树林上方斜射下来的阳光照在修车师傅的脸上……
这次的摄影很成功。摄影课的顾老师,在课堂上把我的作品作为示范,给大家分析了画面的构图,光线等等要素,并大为赞赏,期末我的摄影课得了一个“优”。
上课的同时,系里也请来有“实战经验”的现役或退休的摄影记者或编辑来给我们讲课。其中有一位解放日报的退休摄影编辑给我们讲过课,令我至今记忆犹新。那位老先生一口上海口音浓重的“沪普”,声音洪亮,平时不苟言笑,偶尔讲一个笑话,我们没觉得好笑,他却竟自笑了起来。这类的“讲座”性质的老师,不是本校的在编教员,属于特邀的,他们说话的风格跟本校的老师大有不同,一般都很直爽,没有什么顾虑。这位摄影讲座的老先生,给我们分析摄影作品的构图,内容,从哪些角度去欣赏摄影作品等等,现在想起来,这些教导告诉了我“内行看门道”的窍门,直到今天,我对摄影作品很挑剔,无它,因为我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是“看门道”的。
有一天,他给我们看一张某报纸的配图新闻报道,报道的内容是上海某区重视幼儿园建设,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云云。接着他给我们看配的图片,图片上是幼儿园里孩子们的房间,一张张小床排列整齐,还有老师抱着孩子亲切地微笑着……“注意啊!你们看到什么了?”老先生问我们。我们说没看到什么。他笑了:“你们要注意报纸的日期,这张报纸是6月份的,对不对?图片里的幼儿园阿姨们却穿着棉衣啊!这明显出错了嘛!你们以后作了编辑,要当心噢!不要出这样的笑话!”
过了不久,有一个日本的摄影家来上海开作品展,老先生带我们去看了。那些彩色照片给我们的冲击是致命的,照片那么大幅,画面如此漂亮,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们当场被震撼得血肉横飞。看完了以后我问老先生:“朱老师,你说这些照片应该怎么欣赏?”,我满以为老先生还会给我们讲解构图啊角度啊之类的摄影知识,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叫道:“这些照片最大的特点就是,我们玩不起!那一幅一米见方的彩色照片,制作出来要好几千块!我们怎么玩得起!”,说完就走了。
我又学到了一个词:“制作”。我领悟到,一张好的摄影作品,一定是“制作”出来的,拍摄只是一个步骤而已,很大的功夫还在后期制作。
我天真地想当个摄影家的梦想,就在这次摄影展以后,基本上破灭了。
朱老师给我们讲课的最后一次,下课以后我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我想拍人物,人家不愿意让我拍,该怎么办?”老先生正色道:“要当心哦!人家不让你拍你可千万不要拍,你去拍人家干嘛啦?要闯祸的!到时候你可不要说是我叫你拍的,我可没叫你去拍啊,嘿嘿!”
这差不多是我们摄影课的最后阶段,我带着既喜爱又留恋又无奈的心情,结束了摄影课。
搞摄影或摄像的人,一般喜欢把自己手里的大家伙叫作“炮”。你别说,那个长长的大镜头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也正是因此,我每次拿着相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端着一门炮,面对无生命的风景,我尽可以无所顾忌地扫摄,但是我从来不敢随随便便把镜头对着陌生人拍照。——拿一门炮对着别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或许有人觉得无所谓,在我们看起来,这恰恰是搞摄影的一个基本素养。脑子里有这个观念,究其原因,还是大学时代摄影课的老先生对我的教导。
2008.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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