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弄】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巷,名叫筷子弄,它细长细长的,像
2024-10-08
最新修改时间:2024-10-08 13:59:39
【筷子弄】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巷,名叫筷子弄,它细长细长的,像根筷子。一条大点儿的路将它分成两截,像筷子把儿和筷子头儿似地,东半截宽点儿,除两边各排一溜卖小菜的摊头,还能单行一辆三轮卡车,西半截儿窄点儿,除去摆两边人家的小炭炉的空间,仅能进一辆黄鱼车。筷子弄和那大点儿的路一交叉,就有了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西南角是间老虎灶,西北角是家烟纸店,东南角是卖大饼油条等的店铺,东北角是有一个大水龙头的水站。
筷子弄的房子不是花园洋房,不是石库门房,都是破旧的二层半栋木板房。在上海市南市区有一条有真名实姓的筷子弄,而此筷子弄在地图上是没有名称的,它的门牌号码都是借用它背后半栋房子面临的马路,为××路一号后门、××路五号后门……筷子弄的住户有纯粹的上海人——浦东人、有些浙江人、较多的是江北人、稀少地有几户是曾住过花园洋房又失去住花园洋房资格的人。户主的职业多是工人和小手工业者。其实它是一条小街,就为上述一些条件,被叫成了弄。筷子弄细细窄窄,“十里洋场”不见其名,但它确也是上海的一只“角”,也有点意思、有些可叙述、可怀念的风土人情。
我是筷子弄人家的女婿,我来述说、怀念一些吧。首先说下住在烟纸店隔壁的、隔壁的我妻子即我老丈人家。以前写过一篇叫《马桶》的小文,那马桶即是我老丈人做的,他是位箍桶匠,他的手艺很好,筷子弄人家的马桶、打(洗)浴盆、打脚盆及圆鼓隆冬的桶呀盆儿呀,多半是他做的他修的,口碑不错。我丈母娘是纱厂女工,老丈人成天在家闷头箍桶,出出进进筷子弄的身影和听到的声音基本是丈母娘她老人家的。弄中人管我妻子家叫“美子”,这是我妻子告诉我的,但经我考察是“蛮子”,因为南通出身的老丈人不吭不哈,弄中人常听到的是丈母娘的一口绍兴话。我也曾奇怪,绍兴比上海“南”不了多少,怎么就“蛮”了呢?经调查,知道是江北人那么叫的,是“南”了些“蛮”了些。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可惜我没给丈母娘看到过——老丈人操劳过度且无钱治疗肺结核病,在妻子小学毕业时就去世了;丈母娘凭微薄工资勉强把几个女孩子拉扯大,于我和妻子结婚前两年,走了。我发誓我只有这一位丈母娘,将来去“那边”让她看看。
重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九六六年文革始时由北京押往新疆的强制劳动犯,我妻子是同年从上海穿着绿军装戴着大红花去的支边青年,作为革命职工的她曾持枪看守过反革命的我,一九七二年五月我们结了婚。我们结婚没办筵席,只是回了趟家,也没给家带什么礼物,只在最后经过无锡苏州时买了几盒“肉骨头”和两竹皮编的菱形的笼子装的“油面筋”。
“格死人,结婚阿勿讲一声!”此时妻子家家长是她三姐,听了妻的介绍,埋怨了一句后,仔细看了看突然出现的我“还可以”,发令给她的儿子:“小猢狲,去端四客生煎来!”
生煎是生煎馒头,即生煎小包子,就在十字路口的大饼店卖。有人去买生煎,是来“人客”了,立刻家中家外围拢左邻右舍观看,大家都在叨嘮两句话:“阿姨结婚啦!女婿交乖好!”“格油面筋交乖哉!现在上海买勿到!”听那些话,三姐拆了一竹笼油面筋给大家分了。
到筷子弄是下午两点,生煎算点心。晚饭是姐夫做的,家中地方小,还围着许多观客,得把饭桌搬到弄堂上来,弄堂中摆张矮脚台子,黄鱼车就过不去,台子就摆在了老虎灶门前。众目睽睽之下那饭吃得我很尴尬,还得听“乖乖,姑爷硬紧用嘴巴嘬得出螺蛳肉!”、回“芋艿、茭白吃得来哦?”急的我直掏烟抽。到是姐夫应付自如,跟家里人似地朝对面烟纸店很神气地叫:“毛毛拉娘,挪包香烟来,勿要‘飞马’,要‘大前门’!噢,再挪瓶老酒来!”
灯亮了,老酒还在吃。此时弄堂里杀出一对夫妻来,他们先朝老虎灶门前我们饭桌这边打个招呼“对勿起,那(你们)尽管吃,阿拉勿吵那格”,接着往前走两步到十字路口开始“吵相骂”:“哪弄啦?”“啊喲喂,还有面孔问哪弄啦!戳霉头啦!”“擦那娘拉格P!”……
初进筷子弄,陌生而亲切,闹忙又市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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