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之6】俑酒醉一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
2024-12-03
最新修改时间:2024-12-03 10:13:53
【《玄鸟》之6】俑酒醉一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不知是几点,阳光正从玻璃窗上大团大团地蜂拥而入,使屋子里燥烘烘的十分难受。俑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不足十二平方米的小屋,陈设简陋,除沿墙摆着两件土黄色的卧室柜外,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两个床头柜。墙壁已熏得发黑,顶角几丝蛛网上沾满仍在不屈抖动的蚊虫。俑揉揉自己的鬓角,昨天晚上与人打架的事模模糊糊地涌上脑海,分不清是真是梦。他想起自己昨夜渴望得到如同一枚鲜果的那个女子的模样,忽然恶心得想吐。他那只曾摸了人家臀部的右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如同上面沾满了秽物。“你这个大傻逼啊!”俑想起水,猛地在自己的脑袋了击了一拳。
后面的事俑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这是一间俑从未到过的陌生房间,没有任何熟悉的物件。屋里一种淡淡的腻甜的香味,让他觉得这是一间女人的房屋或在不久前刚有女人在此长时间地停留过。俑从床上跳下来,推开窗户看时,见这座城市正处在正午,太阳光正洪水般在街道上汹涌。映入俑眼中的景色是陌生的,那一排瘦高的塔楼被涂成了奇怪的淡绿色,在蓝天的背景下像画儿一样虚幻。俑转身在屋子里又打量了一遍,除了墙壁上那些挂历上的女人正在向自己暧昧地媚笑外,一切都冷漠地与自己对峙着。俑终于看见了床头柜上一个反放着的像框。他走过去,半天却犹豫着不敢伸手去取。这种摆放的方式给他一种暗示,一种拒绝过去却恰恰以这种拒绝唤醒记忆的暗示。俑最终还是把像框翻了过来。他隐约预感到自己会有惊异的发现,但这种心理准备仍无法使他避免大吃一惊。
像框里嵌着一张已陈旧得有些模糊的彩色照片,照片上一个姑娘正尴尬地伸出双手来挡相机的镜头,神情惊恐慌乱得像一只支棱着耳朵的受惊野兔。照片齐肩,姑娘肩头裸露,给人以全身赤裸的联想。
“颖?!”俑惊叫一声,像摸着了烫手的烙铁一样慌张地将像框反着放回原处,急匆匆地从小屋中推门而出。外面是一个狭小的客厅,到处杂乱地堆放着纸箱、旧柜、瓷罐和乱七八糟的杂物,仅剩下一条能容一人穿过的狭窄通道。与这间小屋相邻的一间大屋中,正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来。她蓬头散发,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神情漠然倦怠地望了一眼俑,没有说话,径直打开厕所的门进去了。顿时一阵令人尴尬的动静透过那扇薄薄的三合板门,刺耳地传进了俑的耳朵里。
俑打开大门,稍微犹豫了片刻,然后飞速地跑下楼去了。
此时阳光正盛,到处弥漫着一种燃烧般的灼热和躁动。大街上行人和汽车都很少,让这座城市显出一种难得的空旷。但这空旷带给人们的不是赏心悦目,而是陌生、冰冷和充满死亡的预感。
俑顺着大街朝护城河的方向走去。投在地上的影子黑暗而清晰,这让他想起了在沙漠中独行的旅人或一匹迷路的骆驼。俑走到护城河边,找了家门外竖着许多宽阔的太阳伞的酒家坐下,要了杯冰水。黑瘦却俏丽的女侍见他将冰水一口未喝地全浇在了脑袋上,像看见这个男人当众赤裸一样惊讶而羞涩地笑了笑,碎步走开,躲在一排白色的啤酒桶后偷偷朝这边观望。
俑笑笑,没有理会。他转过头望着那条越变越浅的河道,见河两岸的柳荫、阳伞、帐篷及高楼的阴影下面,到处都是身着泳装的男女。河水清凉,游泳的人看上去像一条条白鱼,或满河漂浮的垃圾。女人们臃肿的身躯因过分暴露而显出一种古怪的蠢相。这使得俑格外怀恋春天,怀恋那个时节里女人身体裹在若隐若现的薄衣里那种动人的感觉。俑望着离自己不远处三五个趴卧在阳伞下的中年妇女,见她们臀部高得甚至遮挡住了上体,像一排滚圆无毛的海兽。她们让俑又想起了昨天夜里在酒馆的事。那个长相俗媚的女孩子之所以勾动了他伸手抚摩的欲望,就是因为酒精使自己的感觉分别将她鲜红的嘴唇、丰腴的圆臀、半裸的乳房单独放大,孤零零地夸张出一种撩人的魅力。
昨天晚上的事使俑心中充满愧疚和后怕。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无耻地背叛了刚与自己分别不久的妻子,另一方面隐约感到这种背叛仍会无可奈何地继续下去。
蓝天万里无云,那颗疯狂的太阳高悬于空,似乎一动不动。俑望着眼前的景色,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那样的远离自己。花花绿绿的阳伞、躺卧趴坐的人群、河对岸高低错落的大楼,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对自己的存在既不关注也不对峙,只有一种让人伤感的漠然。这种感觉使俑眼前的景色渐渐变成了一幅色彩极其鲜明强烈的油画,只是线条和颜色都有点变形和失真,显得古怪和奇特。
自从水在初春出了远差之后,俑再也没有动过画板颜料之类的东西了。而此时,他心中却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作画的欲望。可是他却依然坐着没动。他知道自己的画具在那次被单位强行没收住房时,因仓促搬家而全部乱七八糟地封在了十口箱子内。现在那十口箱子全部寄存在一个朋友不住人的空屋中。除画具外,无法清理的还有衣物、日用品和全部俑用得着的东西。
“唉!”俑叹息一声,心中却对水产生了一丝幽怨,似乎这一切皆是因为水去了远方而造成的。他搓搓手,摸出一支香烟吸起来。从眼前飘过的烟雾使眼前这幅画更显得神秘而充满诱惑,像一幅极名贵的珍品。
正在这时,一个崭新的绿色画夹从俑的背后递过来,摆在了他的桌子上。俑吃惊地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颖?!”俑失态地叫了起来。他一时傻愣愣地坐在那里,像是做贼被人当场捉住了一样尴尬万分。
颖微微一笑,拉过一把椅子在俑旁边坐下来。她笑意收起,眼神中俑所熟悉的那种忧郁又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她从手中的皮包中取出颜料、画笔和调色盘,默默地放在了俑的面前。
“你想画画,这我知道。”颖说。
“你……我……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到的你家?”
“画画吧。”
“告诉我!是你在街上撞见我醉酒和人打架,将我领回去的?”
“……”
“说给我听!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
颖望着他,那张既俏丽又有几分忧伤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迟疑片刻,慢慢开口道:
“俑,昨天夜里的事,昨天夜里你给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昨天夜里,你一直跟我呆在一起,就在那张单人床上?!”
俑惊得几乎把眼珠子突了出来。从这个清晨开始,他就一直在担心、回避的事情,终于如同陨石一般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俑觉得自己像个蓄水的池子,一直小心翼翼、苦苦厮守的池水却一瞬间因池砖坍塌而一泻千里。
“俑!”颖苦笑一下,伸手过来试图握住俑的手,而俑却惊慌地闪开了,“你的性格仍是这样!五、六年不见面了,你什么都没有变。”
“我在问你!你昨晚……都和我做了些什么?”俑变得有点歇斯底里,瞪起眼睛冲着颖叫嚷道。
“我和你做了什么还是你和我做了什么?”颖的脸色愠怒起来,“昨天晚上是你自己醉醺醺地躺在我家门前,我不忍心不管,本想让你醒酒后再走,不料你却死皮赖脸,缠着我说这五六年天天想我想得发疯……你你!要不是我咬了你一口,昨天夜里我要是信了你的醉话,现在会是多么尴尬恶心。”
“什么?”
“我昨天夜里在厨房中坐了一宿。你这个没人味的东西,倒来喷我一头狗血。”
颖说话间动了怒,脸涨得通红,眼泪也委屈得扑簌簌掉了下来。颖的话却使俑如同一件稀世珍宝失而复得一般,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俑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望着颖,甚至觉得这个和自己有过千丝万缕联系和纠葛的女人,今日竟显得如此纯美可人,完全给人以美人初遇的新鲜感受。俑抱歉地摇摇头,伸手握住颖的手道:
“颖,你别哭。我这两天情绪波动,像个疯子。”
“你虚伪!”
颖的眼泪越流越多。她尖声朝俑叫嚷了一句,忽然猛地摔开他的手,站起身就朝远处跑去了。俑在后面大声喊她的名字,可她连头都不肯回一下地跑向了那边一片低矮灰旧的楼群。俑重重地叹口气,颓然地重新坐下。他的脑子中既庆幸又充满沮丧。他努力排斥自己不要去设想昨夜的情形,可却无法控制思绪,各种卑琐的丑态竞相涌上他的脑海,使俑觉得自己像一头发情时的公猪一样猥琐、丑恶和厚颜无耻。
俑挽起袖子,果然看见自己肩上有一排深深的牙印。用手触摸,依然可感到一阵阵麻疼。俑正看着,却听得身后似乎有什么异常的响动。回头看时,见那排白色啤酒桶后面,刚才那个肤色黎黑、小巧玲珑的女侍正和一个肥胖的女人暗笑着嘀咕什么。她们看见俑转过身来,声音立即戛然而止,一胖一瘦两颗脑袋也很快从啤酒桶后消失了。
俑苦笑着捶捶头,将那个画夹打开,就在餐桌上开始画刚才意外呈现在他视野里的那幅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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