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解(二)】这年最后一天,也是新年放假第一天,窗外雪花纷
2024-05-25
最新修改时间:2024-05-25 14:35:11
【惑解(二)】这年最后一天,也是新年放假第一天,窗外雪花纷扬,闲得无事,想起去看看甄辉,一来省得心中总惦记远离我的妻女,再者听听朋友爱情曲的进展。
走进朋友的宿舍,正见他全神贯注地伏在桌上看着一张照片和一封信,以至未觉出我的到。那是张女人的四寸头像,还上着油彩。在我看清那女人的面孔时,不禁惊叫着:“天哪!太美啦。”从甄辉背后将照片抢在了手中。
开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甄辉一跳。当他看到行这恶作剧的是自己的好友时,他并没有愤怒,反而凑上前来同我一起看照片,像一位天才艺术家向观众征求对他最得意的作品的意见似地问我:“你说说,怎么美?”
“朋友,你的傲慢与自私真的去掉了?那么,我可直言不讳地谈我的印象了。”我指着照片说:“你看,她那双圆而明亮的眼睛,小巧又隆正的鼻梁儿,被那弯月般的眉毛一描,面团似的面厐一衬,那只能写出‘美丽’二字。我发誓,不是江南的灵山秀水决捏不出这么细腻的面孔来。这不算,我们再看看她的内心世界,看得出她的年龄已出三十,头上却扎着那么大的黑蝴蝶结,说明他依旧依恋和保着少女时美妙青春。那连衣裙的园领没有按其式样地敞露头颈却紧紧扣死,她想将某种心绪掩盖起来,却禁不住那丰满的胸脯挺挺向前,多么含蓄呀。但我还敢肯定,在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隐忧,在她的生活中充满痛苦,不然她不会将那蓄满深情的目光停在有限的视野里,也不会把那微露两腮的笑容锁在紧闭的薄唇上,而不许它爽朗地展现出来。这外形的美丽,内心的善良,就是她的美。对吗?”
“呵呵,你简直成了看相术士了,可是——”
“可是,她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甄辉拿着没被我枪走的那封信,浑身抖着,竟回答不出我的问题。
“这是不是那个美丽的女人写给你的情书?能给我看看?”
“不,不是情书。仅仅是她给我写的信,没什么可看的。”但是他没把信收起来,仍然颤抖着身子将它举在我俩的中间。
我一把将信夺过来。我并不害臊这粗暴行为的不道德,反而气忿朋友以往的风流倜傥竟会如此收敛。我毫不客气地看那封信,那上面写的不是某种女人的娟秀小字,是每个字都占满纸格的流畅舒展而又抒情的字体:
甄辉:
你走了。我急忙在第二天就给你去信,并不是回忆你在这里半年的生活、我们的接触和你在我心中铭刻的印象,也不是以缅怀你对我友诚相助的每一件具体事情——我将把它们当作一本书慢慢地翻阅回味。我仅是担心和猜测你昨日归途上的辛苦。
只为帮我做一点小事情就把车耽误了,而你坚持要步行按期返回单位。昨天目送你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戈壁后,我在公路上站立良久。我盼望能有辆顺路的汽车或者哪怕是辆拖拉机把你给带上,免受那几十公里长途跋涉的炎热困渴、疲乏劳累,然而茫茫天际间连个车影都没有!
回到房中仍坐立不安,又几次跑上公路向远方眺望,却总是失望,一直到灰蒙蒙的夜色来临。啊,老天爷,行行好啊!
我要上床睡觉了,但你现在的路还没走完,而假如你在夜间迷路,就要露宿野外,这叫我怎能安眠。
朋友,我什么也不想写了,只盼你能平安到达驻地
赶快来信
关心你的朋友 柴越清 1977年7月5日
“甄辉,我以为你真的转而无私了,你不应该不让朋友分享幸福。看了这封信怎不叫人如饮甘汁!没错,这是你的情人,不是那位天津姑娘,快告诉我,她是谁,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不,无论如何不能说她是我的情人,尽管我真诚希望是这样。她只能是我的朋友,就像她自己讲的。”
“瞎说,你这自相矛盾的话骗的了谁?你希望的情人只能是朋友?首先你希望了,而她这封信又给了肯定的答复,不管她在信下如何署名。”我还举了在初恋相会又离别时自己的妻子的心情和现在我怎么怀念远离的妻女的心情来证实我的判断。
“这是武断。”朋友反驳我。
我坚持自己的判断:“那么请你说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甄辉说不好说,不说也不行,吞吐许久还是说了:
我是在今年初春认识她的。你知道那时我被借到山下小城的工具厂工作了一段时间。工具厂贴着小城边,左边一片厂房,右边是职工宿舍,中间是办公室、礼堂、饭厅和一个篮球厂,厂院里种满了白杨树桃树杏树,挺幽静的。到那里的第二天清晨,我去厂院散步,籍以熟悉环境。转到篮球场边,我被一付动人的情景吸引住了。球场上,有一个穿蓝毛衣的女人带着个穿红毛衣带红毛线风雪帽的小姑娘,冒着寒冷围绕着篮球场在跑步。一团团白色哈气有节奏地从她们嘴中吐出、飞向脑后,那跳跃着的鲜艳和生气,我有十年未见到了,使我在万物复苏之前感到了桃红柳绿的盎然春意,这便是她给我刻下的第一个印象。
巧的很,晚上我又遇到了她们。那时厂院的广播喇叭正转送电台里的歌曲节目,我听完最后的《世世代代铭记毛主席的恩情》后,紧接着从我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曲调是很感人的。”我转过身来,隐约辨认出是早晨跑步的那母女俩靠在一堵小小院墙上欣赏音乐。刚才的赞声是那女人既像对小姑娘又像是对我发出的,因为我们的距离太近了。当她发现我并不是她熟悉的本厂职工时,身上闪过一个介乎尴尬和抱歉的动作,带着小姑娘转回小院子去了。
吓,你知道我怎么啦?我在小院墙外愣了好半天。早晨看到她们身上焕发出来的活力,晚上又窥得了她们的内心感情。这种对体育和音乐那么喜欢的人,一定是懂得生活、热衷于生活的,这是多么令人寻味的两个女人啊。
以后,我经常在球场附近见到她们,但都是远远地注视——我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不礼貌。半个月后,我在球场上看到那小姑娘一手拿着练习本、一手拉着和我在一个办公室工作的女同志小柳恳求道:柳阿姨,我从高年级同学那里抄来两句诗,您能给我讲讲吗,另外这样的诗不可能就这么两句,您能把它的全部告诉我吗?我惊异那看上去也就十岁多些的小姑娘提出这样的问题,便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小柳接过本子正想怎么回答,一抬头看到我,便说:“老甄,你是懂得的,还是你给她讲讲吧。”
我不想在小柳面前充自己的知识比她强,但因非常愿意帮助那认真好学的小姑娘,就将练习本拿过来。原来那是脍炙人口的白居易的名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便将全诗写在了她的练习本上,又详尽地给她讲了全诗的内容和意思。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谢过小柳和我,欣喜满意地回家了。
后来小姑娘常来找我,问她不懂的习题、要我给她讲诗。慢慢地,在她的练习本上抄满了唐诗和现代诗。小姑娘和我非常友好,总亲切地称我“甄叔叔”,我也很喜欢她,你知道,我娶过的又离了的两个妻子都没生过孩子。
一个月过去了,有一个星期天,小柳来找我,说是有人请我吃饭。我在小城没有熟人,谁会请我吃饭呢?小柳说去了就会知道,结果我被她带进了早已熟悉的那个小院子。
就是那个在篮球场上跑步的女人从门口把我迎到屋内,她先主动地说:“老甄同志,我叫柴越清,是小霞的妈妈。最近小霞的学习进步很快,后来知道都是出于您的教导。我心中十分感激,今天特意请您来表示我的感谢。”然后,她叫我到方桌前坐下,就去拿暖瓶倒水。
我一时懵住了。只是教小姑娘做了几道习题、几首诗,值得领受这样的感谢吗?刚进屋那一刹那,我看清了这叫柴越清的女人的如你称赞的面团般的面孔,乘她倒水的功夫,我环视了一下她们的房间,朴素整洁,墙壁上还挂着印刷了的董希文的油画、古元的木刻画和一把小提琴。那漂亮的面孔和室内的气氛使我局促不安起来,虽然以前我接触过许多女人,对艺术也略能欣赏,但万没想到在这偏远小城回突然遇上这些久已不见的东西。
我站起来,把她递过来的茶杯拿在手中,直说不敢当,说我并没做什么事情。我的双脚不住地左右移动,不知是要离开还是留下。
“您太谦虚了。反正菜已烧好,要不您先把水放下,我们边吃边谈吧。”她示意小柳把我按在櫈子上,和小姑娘进了厨房,一转身把饭菜端了出来。
真实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了。席间,小姑娘一个劲地往我碗里添菜,不是小柳左右招呼,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只不住称赞:“小霞这孩子聪明伶俐,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柴越清很高兴我对小姑娘的夸奖。原来,今天她一是对我表示感谢,二是希望我能在他们厂工作的业余时间里,对小霞在学习和其它方面进行辅导。因为尽管她自己有教育女儿的能力,但她发现和认定她的女儿在我的辅导下会进步的更快。
从此,我经常去她家帮助小霞复习功课,教她读诗和唱歌。柴越清在做完家务之后,就坐在我们旁边看这幅师生教学图。朋友,要是你看到那母女俩认真的表情,也会受感动的——
“她是有孩子的妈妈,那么她的男人哪?不在家?离婚了?你怎么不提起?”我打断了甄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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