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解（终）】“于是你就没有那种希求啦了。”我着急他的错

【惑 解（终）】“于是你就没有那种希求啦了。”我着急他的错失良机。 　　“还不敢说一下子就没有了。” 　　“你老兄也真是，那怎么能说到丑恶和纯洁？那是人之常情啊。”我仍不能满足，索性还是从信中去发掘我所灵感到的东西吧。 　　我翻到了柴越清在中秋节来的一封信： 　　甄辉： 　　今日中秋，现在夜已降临，朗朗明月高悬，青空如洗，多柔和多甜美，这迷人的夜色勾起人们多少神思啊。 　　此时，想起我游仙的亲人，他们仰望同一皓月在做什么？我想起童年少年时代在乡中度团圆佳节的欢乐情景：拉着兔灯上街耍戏，围在桌前等待大人分月饼……多么亲切难忘的往事！ 　　我想起了他——，啊，不要提他吧。 　　此时，我在想你和你的朋友们是如何度此佳节的？昨天，我和小霞上街买了东西，当即托人给你带上一些，20粒糖果是你的学生小霞送的，几块小城土制月饼则是我的心意，但愿你已收见了这一点点节日礼品。 　　我现在想起你常提及的那位天津姑娘，节前她一定会给你写信吧？那会使你的节日增添欢乐气氛。从你介绍后，我也喜欢那位天津姑娘，她没有那么浪漫，却具备典型东方女人的情感，那是你应该接受的情感。你应当从过去爱情的创伤——漂亮多情的女人留给你的痛苦中汲取教训。我在这姣洁的月光下祝愿你选择这样品行的女性而得到幸福。 　　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朋友，此时此刻，仰望明月，你在想什么？也请告诉我。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蝉娟 　　朋友柴越清于中秋月圆时 　　“这么说上次我吃到的糖果和月饼是小霞和柴越清送的？” 　　“正是。”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朋友送的一点礼物。”甄辉回我话时的“朋友”两字讲得很重。 　　“你应当让我知道那是在分享你的幸福啊！”我很认真地说。 　　甄辉哈哈笑道：“真能想入非非。” 　　“我想入非非？哼，这不关我的事我何必非想。我们可以分析，你看，月饼、糖果在内地大城市算不得珍奇馈赠，但在我们这大戈壁滩上，它们是什么？咱这里没工艺品商店没花房子，它们不能认为是可传情达意的鲜艳的花束什么的吗？” 　　“好丰富的想象，总说我傲慢与偏见，这回我看倒是你产生偏见了。从她怀念的许多事中看出我是她一个可亲近的朋友，她想起自己的男人却打住不说，而鼓励我与天津姑娘的事，哎，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是我的什么人了——一个很可交好的朋友。”甄辉不同意我自鸣得意的发挥，给我刚进屋时提出的问题做了回答。 　　我不能认为他的回答是正确的令人满意的，继续分析：“哈哈，亏你是个感情大王！她想起了她男人，何以又‘啊，不要提他吧。’？我推断，要不是我这样想确实伤了她的隐痛，那么她这句话一定是专为说给你听的隐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妙啊，这是为你与天津姑娘的祝福还是她为自己的内心祈祷？或许两者兼有之。你可知某女人在男人面前赞美另一个女人背后隐藏的是一种什么感情吗？” 　　“什么感情？” 　　“那就是要给你留下比另一个女人更深刻的印象和好感。” 　　我的朋友有些气愤了：“你真顽固，你沾污了一个女人的美德，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剽窃来的这种无聊的话。” 　　万没料到好朋友会对我讲出这么严厉的话，虽然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但从他那严肃的目光中可以得出结论，我确实想错了。我茫茫不知所措，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不可名状。 　　甄辉看到我这付模样，又缓和地笑了，从信纸中抽出一张递过来说再细看看，也许我就会明白就会理解。我顺从地接过信纸，首先映入眼睛的是变了称呼的抬头： 　　可尊敬的朋友： 　　你错了。这是看过你这次来信后我得出的结论。 　　我没料到过会是这样，心中不能不吃惊，既然你提到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得不认真坦率地谈谈我的态度。 　　首先谈谈我们之间的关系，它是建立在共同关心我的女儿小霞身上，你对我值得感激终生的帮助和友谊使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你的有趣、爽朗、谈笑风生，给我带来快乐，你的有些话至今想起还在令人发笑。你的情趣、博学多闻，众多见识，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使我深受教益。我非常珍视这种不可多得的友谊，其实这本是生活中一种极正常的感情。 　　但你对这种关系误解了，这使我很不安。环境和我个人情况决定我和你是友人，给友人写信尽可直率，开诚布公。而你最近来信情语绵绵，这我不喜欢不能接受。 　　尤其你讲为了我可以丢掉天津姑娘，真是大错特错。你误解我，误解世上一种纯真的感情，你犯罪了，对那位天津姑娘犯了罪，应受良心谴责。再者，你信中太浓的抒情味，过热的感情回使你精神陷入痛苦的折磨，实际上你已处于这种状况。这对你的情感和身体健康都大为有害，希望你能注意。 　　朋友，也许我讲得过于严厉，那么我暂且收住笔，等候你的意见再继续写，相信你不会生我的气。 　　请立即给我复信。 　　真诚的朋友柴越清11月7日 　　 　　这回，我的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梗阻，不能继续向甄辉提出引诱发挥和探索的问题。我的“灵感”不知飞往何处，神思和浮想被刹住闸，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倒是甄辉开了腔：“怎么，是不是你现在觉得思路错了？是不是你产生偏见了？你不觉得刚才我给你那么硬的话比起这封信的分量差多了吗？我曾为此几夜未眠，进行反省，终于意识到自己灵魂深处的龌龊。我应寻求正确对待世上这种美好感情的态度，才能从自私的圈子里自拔。”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我给她回了信，这是今天刚收到的她柴的复信，看过之后，正准备把她所有来信整个翻阅一遍，就赶上你来了，那就把今天的也给你看看吧。” 　　我迫不及待地将柴越清最新来信打开，带着自疚、悔悟的心情读起来： 　　甄辉： 　　你毕竟是位可交的朋友，在你的回信中虽然保留了一些看法，但还是重视了我的意见，那么我可以往下谈了。在一年的交往和通信中，你仅仅看到了我们真挚的友谊，但没能听到周围人们的反映。因为你走了，我仍在这里工作。有的朋友庆幸、尊重它，有的人怀疑，还有人则是歪曲造谣甚至诬蔑。为我们的关系，小小工具厂闹得满城风雨。对如此身世的女人，我不能充耳不闻，不得不引以注意。在认真权衡和确信我的行为洁白无庇之后，我对那些无稽之谈采取了报之一笑的态度。 　　但是，你上次来信中的想法使我怀疑自己的信心，你没有支撑我的信念。它使人怀疑这世上当真有独身男人的真正朋友吗？世上真有赤诚、纯真、无私的感情吗？这种东西差一点被你送进地狱，我几乎成为不值分为、堕落的女人。 　　现在，你对自己讲过的话有了正确的认识，愿意无私地保持我们的友谊，那么这种友谊又光明磊落、清白如洗了。 　　我早想过了，我一直在等着他，他会回来，他是我的好丈夫。 　　朋友，尊敬的朋友，在我们的交往中我更多地得到收益，你得到的东西极少。我真诚希望一个好人有好报，我愿看到你幸福。 　　追求那可爱的天津姑娘吧，只要心平如水，恒以天久地长，她会是你的。但愿你有个归宿，早日结束独身生活，真正地十全十美地幸福吧。 　　另外，听说你工作十分努力，生活极端刻苦，身体不太好。不要这样刻薄自己，我准备买写食品青菜带给你，改善一下生活。新式结婚用不多少开销，那时真有困难，我这个朋友还是能尽力帮助你的。 　　让我们都一崭新的面貌，以永恒的友谊迎接新年。 　　柴越清 1977年12月19日 　　 　　读完这封信时，我已是热泪盈眶，我被一颗赤诚的心、一个高尚的灵魂带到了一个美丽、神圣的思想境界中，以致没有听清甄辉对我讲他是如何受到感动而把最后一点私心掏出来，和他准备如何对待那永恒的友谊。 　　我生恐那美丽神圣的境界逝去，赶快和朋友告辞。 　　回到自己房间，我望着窗外仍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禁感叹：雪啊，你来自天国，请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在激荡我的心潮，是什么东西在翻腾我的脑海？ 　　万能的宇宙，你创造人类，给予人大脑制造种种感情的细胞、拨动人胸中频频跳动的心律。啊，人类的精神宝库中埋藏着如此丰富的感情，以至一个人由生到死永掘不尽。当然这些感情分善良与邪恶，因为世上的事物有美丑，这世上有形形色色的社会生活和习惯势力，今天，在我们的社会中，善良得以赞颂，邪恶受人鄙视，因此，美好的感情得到世人的理解和尊重。 　　我是如何理解这美好的感情的呢？我以为三十余年来，从父母、亲热、大自然社会科学和社会知识中，已经获得了打开人类精神宝库的钥匙，可以尽情享受它了。这是多么愚蠢无知、可怜浅薄！今日目睹的这样两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女人的感情，是我发觉了自己的缺点。 　　柴越清是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同时是女人们男人们的好朋友。她自称这是生活中及其正常的感情，说得那么深切、自然。但是，世上的女人们男人们啊，真正问心无愧地将自身摆在这极其正常感情的位置上，谈何容易？像我这般年龄、娶了妻子嫁了丈夫的人，能做到这一点吗？这需要有能燃起心灵中的火焰的襟怀坦白、热情洋溢、高贵清华的爱情（不要误解，我说的不仅是恋人、情人、爱人的那种爱情）！有这种爱情的人的思想感情是完美的，而她还盛自己是自私主义的！在这种美好的感情下，种种不道德的行为，邪恶不正的私欲，窄肚鸡肠的猜测嫉妒都暴露出丑陋，缠绕丝网的儿女情长，流于江湖的义气、闭在高楼幽室的康乐，都相形见絀，黯然无光。我差点堕落成伤人、毁人、害人的恶人，险些成为另一种社会里的那种碌碌庸人。是那个女人用她美好的感情，把我像甄辉一样地从自私与偏见中解救出来。我已经接近解除紧紧萦回在我脑际的困惑的边缘，觉得轻松愉快。哦，这颗感情的水滴先不要进入膸的脑海，让我慢慢地、细细地品尝、领受吧。 　　写在后面 　　我把这美好的感情记录下来，以求三愿： 　　（一）给我的朋友留下幸福回忆的笔记。 　　（二）赞美那个也许是我永远见不到的女人，并对我枪阅她的信，偷窃她的感情表示忏悔。 　　（三）让她亲近的人，让她将得以归来的男人，看到她那颗纯洁的心。 　　 　　1978年元旦 疏附克孜河谷雪中